第二章 矛盾
1
远方，天空如蓝晶石一般蔚蓝，不修边幅的云彩飘扬其中，像一片轻盈质感的蚕丝，初生的太阳起先藏身于这块蚕丝之后，染红它边缘的丝丝缕缕，之后慢慢地，一点点的从其中露出自己充满的生命力的火红身躯。
华特门仰望着天空，充满向往地向它奔去，跟随着他的脚步，地平线上渐渐出现了波光粼粼的痕迹，他兴奋地继续向前迈步，反射着光芒的痕迹一点点，一点点扩大……当他止步于金黄色泽的海岸时，激荡着的辽阔水面一刻也不停留，肆无忌惮地释放着自己的激情，自由地翻滚着，反射着粉红的光线，扬起晶莹的浪花。
华特门向远处眺望，这水面一望无际，似乎从不屈服于限制，而在那看不见的远方，水天相接之处，闪着耀眼夺目的美丽希望……华特门知道，这是自己想要的，自由的海洋，还有充满了生机的对岸……
“加百列男爵？”一个声音从左耳传来。
“华特门，华特门。”另一个声音从右耳传来，随即是不断地摇动。
华特门睁开了眼睛，眼前出现不再是大海，是狭小的车厢，向车窗外看一眼，只有漫天的黄土，还有毒辣的太阳。
“哥哥，索伦男爵在跟你说话呢。”身旁的华兹华斯小声提醒着，他这才向左边看去，一个小鼻子小眼的男人正坐在左面的马车上，欣赏着自己手上的金戒指，华特门这才想起，这是在路上相遇，一同去皇城参加会议的艾夫林•索伦男爵，东南种植园主贵族的代表，拥有东南最多的土地和奴隶，也是最大的原材料销售商。但是华特门并不喜欢这个人，因为他的话似乎从来说不完，而且从来都是他认为无趣的内容，他无数次都想说出“无趣”这个词，但为了南方的团结咽了回去。
索伦转过头，猥琐地撇了他一眼，带着酸气地说：“哟，不好意思呀加百列男爵，打扰到您休息了，让您听我说话看来真是为难到您了。”
华特门很想给予他肯定的回答，但他仍然很快收起脸上厌恶的表情，赔笑着说，“并不是，是您想多了，我只是昨晚没休息好，身体困乏，所以一不小心，就睡着了；您比我年长几岁，给我传授的经验对刚即位的我帮助很大呀！本来管理地方有些不懂的，您一指点就明白了。”
这个索伦倒也不客气，骄傲地笑着说，“既然觉得很有帮助，那我就给你多讲些，你好好听我这个年长者的肺腑之言。刚才讲到哪里，对，是土地的事，在山岭地区有些刁民不肯卖地给我，你猜我怎么着？我直接下个命令，征地时我的战马跑过的土地归我，其余留给他们，我那战马一放出去可就刹不住了，那些愚昧的家伙只好眼睁睁看着地被征去，毕竟以为是运气呀！不止这，还要给我当苦工……说到苦工，蛮族那些大块头，看着雄壮，只要肯狠狠调教，一个个就跟驴一样，哈哈哈……”
华特门强忍着听他说着，一边低声问身旁的华兹华特，“还有多久到皇城？”
“大概一天左右，但不直接进城，先在城外的小卫城待一晚上…。”
“到了你先按老师说的，向人打听一下最近皇城人都在说什么，还有皇城的构造还有一些规矩，这是必要的。”
“是。”
华特门假装对索伦点点头，连声叫好，之后小声说，“跟这种家伙说话真是无趣……”
“这是做男爵必要的嘛。”华兹华斯笑着安慰道。
华特门继续保持笑容，嘴里嘟囔着，“这些事太无趣了……”
“你在说什么，加百列？”
“啊没什么，您继续。”
两驾马车跟着十几骑人马，尘土飞扬地向皇都奔去。
2
碧蓝的海洋就在华特门的眼前。触手可及。
但当他伸出手，准备去感受海水的温润，浪花的活泼时，这里的一切却在一瞬间定格，云彩不再轻盈，太阳呆滞的停留在天空中，光线也变得冰冷，慢慢地，天空黑暗了下来。他感到头晕目眩，压抑地喘不过气来，眼里看不到任何东西。
突然，他猛然睁开了眼，恍然来到了新的空间，映入眼帘的是斑斓的古老石墙，手旁边笨重的红木家具上，燃烧的蜡烛不断的晃动，火焰的影子在石墙上起舞，他的影子也被拉长地投影在上面。
这里对他来说，无比的熟悉。
突然，一双冰冷的手搭在他的手上，他慌张地转移过视线，由花白头发和胡子镶边的憔悴病态的脸，一双发红的眼睛正盯着他，嘴角带着令他胆寒的笑。
“华特门。”如同招魂般的呼唤，他的牙齿开始发颤，拼命地想把手从那双手中抽出。
“父亲应该是活不过明天了，向国家缴纳的贡金已经运往中央，我死后，就由长子你来继承爵位。”
华特门发着抖，颤抖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，“不，我不想……”
“我知道，自小以来你的兴趣就不在那些传统的东西上，但是你偏偏在你认为无趣的地方……有你的天赋，也有你必须承担的责任……这是强人所难，我知道，但我想，如果你在这些方面发挥出你创新的才能，一定可以做的好，一定可以带领家族……抑或是整个南方，走入新的阶段，我这样相信着。”
华特门用劲扯着被拉住的双手，眼神不情愿地摇着头，“不，不，我真的不想……”
“所以，在这里，我想给你作为父亲最后的要求，第一……在今后……即便是无趣的东西，也要在里面找到聊以**的趣味，以这样的态度……就不会让你太无聊了吧……”
华特门紧咬着牙关，从喉咙发出的声音低吼着，“无趣的，无聊的，无论如何都是……”
“第二，身为家族的代表，你一定要保护好家族的利益……家族的产业，无论做什么，你有什么样的理想……都要以这个为标准……得到最大的利益，这意味着你会做很多你不愿做的事……认识不想交往的人，但这是你必须完成的……”
华特门站起身，卖力地摇晃着拉住他的手，那张病态的脸，此时变得更加苍老，令人恐惧……
“最后一点，也是你必须承担责任的原因之一……培养好你的弟弟……华兹华斯是个乖孩子，他从来只会听从别人的指示……迎合别人的想法…没有主见……这是不行的……也是除长子继承之外我无法选择他的原因，希望你可以教导好他……如果你能完成以上的要求……那时你一定能随心所欲……去追逐你的渴望了……”
他慢慢扭过脖子，卷头发的弟弟正站在一片洁白的地方，微笑着看着自己……
华特门终于睁开了他沉重的眼皮，他模糊地在一片光明里看见一个人影，他定睛一看，华兹华斯正靠在门口，等待着他。
察觉到他醒了，华兹华斯站直了身，微笑地打招呼，
“早上好，男爵。”
华特门慢慢坐起身来，才慢慢意识到自己在哪里，昨晚马车赶到了离皇城只有几里的卫城，他和索伦男爵便在这里城长安排的住处住了一晚。
跟来的侍从匆忙赶来，为华特门穿上礼服，帮他清洗脸颊。华特门一边穿着衣服一边问道，“马上到进城的时间了吗？”
“是的，索伦已经走了，我们也必须赶快了。”
华特门从侍从手中拿过毛巾，用力擦擦自己的脸，突然问道，
“华兹华斯。”
“嗯？”
“父亲叫我去他床前说遗言的时候，我表现怎么样？”
华兹华斯仰起头仔细想了想，说，“你很镇定，很认真地在听，父亲很欣慰，说你长大了，是靠得住的……就是这些吧。”
华特门自嘲地笑笑，抬起头看看华兹华斯说，“那你认为，我应该继承父亲的爵位吗？”
华兹华斯不知所措地说，“那是当然的，你是长子，又有能力，当然得……你怎么了？”
华特门站起身来，拍拍礼服，闭上眼睛摇摇头，“没什么，我们快点出发吧。”
华特门和华兹华斯坐上了马车，在卫队的护送下，向皇城缓缓走去。
随着车队离皇城越来越近，马车外也越来越嘈杂起来，华特门拉开窗帘，道路上各种人交错在一起，小商贩推着人力车，两步并一步地奔跑着；有些资本的商人，便骑在一匹老马上，马拉着满载货物的车；也有坐马车的人，不过只是少数，大多人还是用脚行天下，有挎着篮子进城的村妇，也有急匆匆进城的男人；越靠近皇城，人便越多，可行的路就越窄，即使有卫队开路，马车也就走不快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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